秋竹笑道:“你这话说得,难不成你以前到我家里来的时候,我家不干净?”
“我可没这么说过,是你自个儿多想了。”王桃见她箩筐里有只用米糊糊好的鞋面,伸手拿起来看了看,见那鞋面尺寸极大,知道是她给她家男人做得,便又放回去,笑脸咪咪地回答她之前的问题:“最近不是农忙,家家户户都在地里忙活,哪有天晴的日子来看你,这不今日雨下得不大,我们三个闲来没事,就来看看你。”
王家村离胡家村徒步少说也要两个多时辰,又下着小雨,山路更加泥泞难走,王桃每天要给在镇上做工的夫君拎饭,顺道来看她,可以理解,但秋菊、秋梅两个妹妹很少来看她,这次来,肯定是家中出了什么事情。
秋竹看向自己两个妹妹,秋梅坐下来,叹了口气跟她说:“也没啥事儿,前几日爹不是把家里的粮食都拿去卖了么,娘回去之后又跟爹打了一顿,扬言他要再去赌博嫖妓,她就再也不管他了,直接跟他和离,让他活活饿死在家里。前儿娘逼着他上山却砍柴,不知怎地,他从山上摔了下来,两条腿都给摔折了,娘把他带回家后,在家里又哭又笑的,像是魔怔了一样,怎么也不肯送爹去镇上的医馆救治,就只找了村里的游医给爹弄了一些药,爹就躺在家中骂娘和秋菊,大伯二叔三叔他们上门来看了爹几回,明里暗里指责娘的不是,娘就跟他们吵,家里这两天正闹腾得厉害呢,我和二姐实在不想看那些亲戚的嘴脸,这不,找了个借口躲了出来。
“我听你这意思,爹从山上摔下来有隐情?”秋竹听得眉头直皱:“那些个叔叔伯伯,爹好吃懒做,对我们母女几个不管不顾这么多年,他们屁都没放个,现在爹腿折了,他们就人五人六的站出来骂娘,他们算什么东西!”
秋菊正面无表情的看着长大了不少冲着她狂吠的小狼犬,见面它龇牙咧嘴要冲上来,刚抬脚把它挡住,听了秋竹的话,她抬头看她,见她暴瘦之后的脸颊瘦成了跟她和秋梅一样尖尖的美人瓜子脸,眉眼生动了不少,生着气也比以前好看了几分,忽然开口道:“大姐,这事是我做得不对,是我把爹从小南山的山窝子里推到水沟里的,我就是不想他再祸害娘和我们一家子,逼不得已出此下策。”
秋竹三人都愣了一下,王桃率先回过神来,伸手捂住秋菊的嘴巴,朝院子四处看了看,确定在里屋做绣活的肖母,和戴着斗笠在外间挖沟渠,让雨水顺畅流到沟渠里,不会囤积在院子里湿哒哒的银杏两人没听见,这才压低嗓音道:“你这丫头,林叔叔为人再怎么混账,那好歹是你的爹啊,你做女儿的,哪能去害自个的爹,这话要传了出去,你以后还要不要嫁人了?”
秋菊慢悠悠地挪开她的手道:“我这样的人,还能嫁什么好人家,左右不过是寻个乡野村夫,面朝黄土背朝天地苦哈哈过一辈子罢了,我能有什么坏心思,我只是不想再看我娘为我们几个子女委曲求全一辈子。你们别以为我没心没肺,我知道娘之所以忍气吞声,死活不跟那混账爹和离,是怕她和离以后名声不好,影响几个儿女的婚事,让人家觉得我们没爹撑腰好欺负。我其实无所谓的,嫁不嫁人,嫁何人,我已不再强求,日子,总归是自己过出来的。”
这一点,她是在照顾秋竹坐小月子那两个月里,看见秋竹和肖母、肖行风两母子相处的一点一滴领悟到的,只是她心气高,总觉得以自己的容貌,肯定会嫁入有钱人家过富家夫人的日子,可惜事与愿违,接二连三地打击下来,她也心如死灰,认命了。
秋竹见她终于幡然醒悟,还久违得唤自己一声大姐,心里别提多高兴了,要知道秋菊十岁以后,一直都是喊她的名字,很少叫她大姐,虽然秋菊对父亲出手做法不对,到底是懂事了,知道心疼娘了,秋竹便再三叮嘱王桃,要把此事守口如瓶,千万不要跟任何人说起秋菊推林老邱下山的事情,以免坏了她日后的婚事。
王桃深知事情严重,再加上她也不是那起子嘴碎之人,便拍着胸脯说:“放心吧,我会把这件事情烂在肚子里,若有泄露,天打雷劈。”
四人又说了一会子话,秋竹实在放心不下林母,便跟肖母说,自个想随两个妹妹回娘家看看,肖母一听林父摔断了腿,忙自掏腰包,让银杏去村里几个相熟点的人家买了五十枚鸡蛋给秋竹,让她拿回去给林父补补身子,又让她带两条风干腊肉回去,叫银杏拎着东西送她去王家村。
秋竹道:“娘,你眼睛不便,银杏留下来照顾您,我和两个妹妹回去,不会有什么问题的。”
肖母点着头道:“也成,时候不早了,你们路上小心,晚上秋竹你就别回来了,在家里多陪陪你爹娘,过两日我叫风儿来接你。”
秋竹正有此意,只是嫁出去的女儿回娘家住上几天,一般当婆婆的总是不喜,觉得儿媳妇是偷懒才故意回家的,她没好意思开口。
如今婆婆主动提起,她也不客气,回屋拿上一身换洗的衣裳道:“娘,夫君平时在外杀猪打猎已是十分辛苦,每天回来天都要黑了,我回娘家住两日就回来,不用事事都麻烦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