费力.德.朗巴尔出生后的第七天就由撒丁的大主教亲自施洗,但说句有些渎神的话,他从来不认为是世界上会有与生俱来的高贵之说。
但殿下或许应该例外,他从缓缓敞开的大门中走进来,微微地蹙着眉,但并不让人觉得冷酷或者无礼,倒让人觉得让他不愉快是一种罪过;黑色的头发和黑色的眼睛与雪白的丝绒长袍相得益彰,袍子按照传统做的非常长,一直拖到暗红色的地毯上,只有走动的时候才能隐约看见藏在里面的白色皮靴,上面用金线绣着一打以上王室的标志,百合与玫瑰围绕着它们,镶嵌着蛋白石的纽扣在长长的襟边形成一条精美的饰带,腰带上缀满了钻石和碧玺,肩膀上半披着一件边缘镶嵌着白色貂皮的鲜红色天鹅绒斗篷,遮住了一整个背部,还有胸膛左侧,奢华的宝石项链随着他的步伐时时从蓬蓬的绒毛下晃出来。
“哎呀,亚利克斯宝宝可算是如愿以偿了,他简直就是一只镶满了珠宝的古董钟。”同样被迫打扮了一番的维尔德格想,他挺高兴看到亚利克斯没有拿下小指上那只标志着萨利埃里家族的青铜戒指。
亚利克斯走进来还不到一分钟,大门又一次被打开了,这次走进来的是女王,身着一件造型保守的深红色天鹅绒皇袍,有着高高的立领,身上黑色的天鹅绒斗篷领口被被黄金的丝绳拢在锁骨下方,,肩佩饰有她祖父和父亲像章的绶带,盘起来的银色头发上带着巨大的钻石皇冠,她的表情、动作,和周身散发出来权力者的信心,无不迫使房间里所有的人都低下头去。只有亚利克斯,还是站立在原地,他只是微微地点了点头。
“来吧,我的孩子,和我一起到阳台上去。”女王这样说道。
这个房间非常特别,因为它面对着王宫广场,当国王要向民众发表演讲或者宣布什么事情的时候,就会走到那个大大的阳台上去,精美的地毯中夹杂着金银丝线,下铺着厚重的柏木,走起来无声无息,而他们身后的墙壁前则是皇帝的宝座与黄金的华盖,两头镀金的白银狮子一左一右守护在侧,栩栩如生。
侍卫们将厚重的织锦缎帷帘推向两侧,半圆形的阳台展露在众人的眼前,灿烂的光线倾泻在白色的大理石上面,因为四周没有任何参照物的关系,它看起来像是一座精美的悬崖,而下面一波又一波的,充满了期待与喜悦的呼喊声,就好像是拍击着悬崖的海浪了。
女王走在前面,按照礼仪,亚利克斯落后两步,当女王出现在阳台上的时候,所有的声音突然消失了,亚利克斯没有感受到一丝魔法波动,否则的话,他一定会以为有人释放了大型的“阻碍音波”。短暂的沉默并没有持续太久,亚利克斯听到有人在呼喊:“天佑我王!”然后所有的人都喊了起来:“女王万岁!天佑我王!”欢呼一声高过一声,等到他们逐渐平静下来了,女王将右手按在了心脏的位置,当她开口说话时,广场再一次寂静无比,女王说:“天佑我民!”“天佑我王!”下方的民众如同唱和般的齐声喊道,这一次的欢呼声足足持续了两分钟左右。如是者三。
这份热诚绝对不是伪装,也不是冲动,至少这些高呼着天佑我王的人是真心爱戴着这个年老的人类女性的,虔诚的,火热的,犹如信徒簇拥着他们的女神。
巫妖冷静地看着眼前的一切,在费伦的两百余年里,他不仅仅能从那些冒险者的脑浆中获得相关的记忆,而且那些被自己的民众背叛与驱逐的王族成员,也有不少会逃到亡灵塔周边的无回森林中来,有的是真的走投无路,有的却是拿出了珍贵的东西想要借此换取半巫妖导师的帮助——后者不但喂饱了导师的宠物,而且还丰富了导师的宝库,他们的记忆则更加真实地说明了一个王者的存在意义——正如导师所言:“国王是一种最为绝妙的祭品。”国王的权力不是建立在暴力的基础上,也不是建立在玩弄权术的基础上,而是确确实实建立在为民众谋求福祉和利益的基础上,但他毕竟也是一个正常的人,他有自己的感情,自己的生活,自己的喜好……最明智,最理性,最可靠的王者,也总会有行差踏错的时候。不过民众从不考虑这个,当国王不能按照民众的意愿履行他的职责的时候,民众会废黜他,毫不留情地将他处死——甚至两种势力派系彼此争斗不休的时候,夹在其中的国王一样会被无情地粉碎掉,就算他没有任何错误也是一样。
现在民众的热情如火,也总有一天这份如火的热情会将你焚烧殆尽。
或许这个国家需要巫妖,但巫妖并不需要这个国家。
亚利克斯冷酷地想,结束了短暂的神游,周遭第四次陷入寂静。
“在此,按照撒丁宪法以及王室传统……我任命亚历山大.萨利埃里.费迪南德为王储,并将赋予他王储应有地权利和利益。”女王微笑着微微侧转身体,注意不朝向装在玫瑰花团中的麦克风,向亚利克斯点了点头:“来吧,我的孩子,让你的人民看到你。”
亚利克斯走了出去。
他相当高大,还有一张有着鲜明撒丁特色的英俊脸庞。庄重、高贵,优雅,周身所散发出来的威严足可与女王匹敌,顾盼间,更是显得沉静内敛,稳重而可信。贵族们和平民们站在一起,忘形地为他们的新王储欢呼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