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家门前浩浩荡荡停了六七辆马车,街坊邻里纷纷探出头来看。金珠趴着窗户,把床上的玉珠挤得一个倒仰:“咱家这是怎么了,难不成有什么远亲发达了?”
银珠凑在窗边,模模糊糊看着院子里的人正一箱子一箱子地抬东西:“这说的是什么话,咱们家有几个亲戚是你不认识的?”
窗外,一个穿着绫罗绸缎,头上插着金钗,腕上带着金镯的婆子笑吟吟地对着沈老爷和李氏行了一个万福,口中说道:“亲家老爷太□□,我替我们家老爷太太来送聘礼。”
李氏连忙赔笑,倒了一杯茶说道:“不知道这位嫂子怎么称呼,快请坐下,家里也没什么好茶可待,勉强喝些润润喉咙吧。”
那婆子接过茶来笑道:“我是我们太太身边的陪房,不敢担亲家太太一声嫂子,我当家的姓石,您叫我石妈妈就好。本来我们太太是想亲自来见一见的,只是最近身子不好,家里事又多,实在支撑不了,所以才叫我带着人来,还望亲家老爷和太太恕罪。”
沈老爷原听陈婆子是个下人,心里不喜,但细细看了她的穿着,知道是有头脸的管家娘子,并非一般仆妇,又见她说话谦卑,并不拿腔拿调,虽然让她坐下,但依然站在眼前说话,不是那种仗着主家没分寸地刁奴,心里倒缓和了一两分,微微点了点头,全做应答了。
石婆子见沈老爷摆了姿态,知道他是介意明家没个正经主子来,心里嗤笑,但面上一丝不露,仍然满脸是笑,一边指挥着小厮摆放,一边把清单拿了出来献了上去:“这是咱们家聘礼的单子,给亲家老爷太太看。”
李氏抬手拿了过去,里面密密麻麻写了三四页,又看院子里的东西,一担子聘饼,两筐冬菇虾米元贝鲍鱼海参鱼肚等海货,两对锦鸡,一头杀好片开的整猪,四条两尺长的大鱼,十二斤糯米,一筐冰糖、橘饼、冬瓜糖,一筐茶叶芝麻,四坛子好酒,一箱子各色绸缎,石婆子又笑吟吟地让小丫鬟捧上几个盒子,对着李氏笑道:“咱们家里就是开布行的,所以太太吩咐拿些好料子,做衣服做被面都光彩的很,里面还有大红色的缎子,做嫁衣也是行的。还有这首饰,亲家太太瞧,这是两对金钗两对金镯,一件金项圈,太太说大爷是长子,必要往厚里给,这都是给大奶奶的。还有两封聘金,里面一封五十两,一共一百两,亲家太太可看看对不对?”
李氏见到金钗金镯,早就喜不自胜,又看明家竟然拿出一百两聘礼,直笑的嘴角裂到耳根子:“这也太多了,哪里用得着给这么些。”
石婆子笑着回道:“亲家太太多虑,我们家大爷可是长子,哪里能办的减薄,只是老奴还有一件事想请亲家太太允准,我家太太的意思,是让我顺便见见大奶奶。”
李氏哪会不同意,赶忙叫银珠重新梳洗换衣出来见人。石婆子一眼瞧过去,圆脸尖下巴,一双大眼睛,容貌尚可,只是衣服半新不旧,头上连朵花都没有。
她顿时舒了心,晓得银珠在家里怕是不受宠,自家太太给大爷娶的这个娘子怕是一点助力都没有,大爷又是个糊涂人,等太太生的二爷长大了,明家估计就是二爷的了。她这一高兴,嘴上的话更甜:“亲家太太养的好女儿,没想到我们大奶奶竟然这般的俊。”
李氏正不好意思银珠穿了件旧衣,听了这话,赶忙笑道:“石妈妈说的这是哪里的话,我还怕她生的不好配不上明家大郎呢。”
银珠被一个陌生婆子这么拉着,心里慌乱,她装作听不懂的问道:“这位妈妈怎么叫起我什么大奶奶来。”
石婆子一拍银珠的手,冲着李氏笑道:“亲家太太,我们大奶奶这还害羞呢,到底年纪不大,脸皮薄。”
银珠一听这话,再看李氏一脸笑意,心里一冷,自己有了亲事还不知道,爹娘这事办的真心难看,金珠比自己还大两岁,这若真是门好亲,怎么想也不会是自己的,而且这家虽然有钱,但眼前这人分明是个仆妇,下聘这样的事,连一个男方长辈都没有,若不是轻视她,再也想不出第二个理由,所谓的明家大郎连个影子都没见过,自己倒是先被挑拣了。她这么想着,脸上的笑意淡了七八分,扭头对李氏说道:“我还不知道这事呢,想着我年纪小,娘怎么也不会把亲事放在我头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