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最终拿到了证词,同时押了这群商人进京,他担心张彦峯,便扬鞭快马先回了京城。县令府借了秦靖手下的兵押送这群人,他也留了侍卫暗中跟随,本以为万无一失,却没有料到,跟在队尾,几乎没有任何机会接触犯人的那位县令府主簿,给张彦峯设了死局。
那位主簿,正是王決。
想起王決,谢齐然的眉目之间不由带上了半分冷意。他的眼睛像极了太后,是双并不明显的桃花眼,眼尾下垂后又挑起,和他的眉尾相平,毫无锐利的锋度。这样的眼睛,按照张彦峯的话说,是双用来祸害姑娘的眼睛,笑得时候摄人心,不笑的时候也照样是带着温度的。
可此刻,他坐在屋顶上,屋中是安稳睡着的沈筝,远处是愿意为他拼命的侍卫,他微微笑着,眼底却像是冻住了一般,那是一方春风也吹不化的寒冰。
忽然,别院正门西侧的墙角处发出了一阵窸窣的碎响。
谢齐然眯了眯眼,酒壶在他手中握着,不经意地掂了掂,而后又紧握住了瓶身。
墙角处堆着的是几盆沈筝不喜欢的昙花,因为叶子长得茂盛被她刻意丢到了这个地方,她本想让它们自生自灭,既不浇水,也不见光,可那叶子却依旧没有半分枯萎的迹象,反倒是又长了几片带毛刺的新叶。
张彦峯推开墙角的暗门的时候,恰巧把这几盆生命力顽强的昙花碰倒,他猫着腰从暗门往里走,脚步灵活地避开倒了的这几盆昙花,然后再小心翼翼地将暗门关上,将花盆扶正,这一套动作说不上有多熟练,可确实是有条不紊,毫不慌乱。
直到谢齐然的酒壶“啪”地一声碎在了他的脚边。
紧随而来的,便是带着挪揄之意的感叹声:“有些人走惯了歪门邪道,连门都舍不得叩两下了。”
张彦峯脊背一僵,继而转过身子,咧嘴一笑,伸出沾了泥的手,仰头对坐在房顶上居高临下看着他的谢齐然说道:“师弟,熬夜不好。”
“怎么,”谢齐然挑衅似的扬了扬下巴,“师兄这是来赏昙花的?”
“不,我是来赏你的。”张彦峯拍掉了身上的土,正经回道。
谢齐然笑而不语,顺势仰躺在了屋顶的横梁上。
“还要我请你下来?”张彦峯从怀中掏出一个又细又小的羊皮纸筒,抽出里面的密信,平摊在了手掌中,“还是师弟这么不解风情,非要我这么个半吊子功底拼了老命上去陪你?”
张彦峯虽说提前下了山,之后也没再练过功,可也不至于连个房顶都翻不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