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年过去了,又到春天。金陵城的春天是花遮柳掩,诧紫嫣红。皇宫里也处处花红柳绿鸟鸣雀舞。宫女们来往的脚步声也变得轻快。
皇城西面的庞大宫殿殿落是宫里最尊贵的董皇太后所住的“慈安宫”。一清早,就有很多鸟鹊在桃树上鸣叫着,给深森的后宫带来了一丝活泼气息。董太后早早得起身了,侍候梳妆的女官为她梳了个适合春天的轻盈俏丽的偏云髻,并在鬓旁插上了几枚时令的鲜花簪子。之后,女官们将铜镜扶到了太后面前。太后望着铜镜中雍容华美的贵妇人,年龄虽长,头发却丰厚乌黑,面容红润妩媚,精神焕发。她满意地微笑了,女官松了口气退下。
董皇太后今天的心情很好。她在江西的娘家亲侄子董文贤进京向她问安了。长居深宫的女子,即使贵为皇太后,也不是随时能见到老家家人的。更何况她顾忌清流,将皇亲国戚的娘家人放在江西不准进京。这次董家的掌家人江西省布政使司董文贤领旨进京,一方面是向皇上和吏部述职,一方面就是来看望这位董家的老祖宗董太后的。
慈安宫的太监总管庞七卫亲自迎出门,殿外兴冲冲地走进来一位四十余岁的威严男子。圆胖脸,身材敦实,留着整齐的短胡须,面容显得敦厚又精干。穿着二品大员深蓝色官服极有威严和气派。他昂首阔步地走进慈安宫,指挥着人把进贡礼物呈献上去,才恭恭敬敬地跪下,向董太后三拜九叩得行大礼:“臣董文贤请太后的安。祝娘娘福如东海寿比南山。”
董太后妩媚的面容带着笑意,伸手虚扶,笑道:“起来吧。这些年你在江西,把皇上交待的差事做得好,把董家也带领的好。家族兴旺族人争气,连出了三位举人。都是你的功劳。我很欣慰。”
董文贤再次叩头谢恩。庞七卫指挥小太监搬来软座。君臣两人坐下来寒暄。话语中带着君臣之间的拘谨小心又带着姑侄间的自然亲昵劲。几句公事说过,就说起了江西董家老家的琐碎事。
董太后端起了茶,闲闲地问:“文贤,你这次进京是为了婚事?一切可顺利?”
“一切都托太后的洪福,很顺利地成亲了。”董文贤性子稳重,立刻站起来恭恭敬敬地回话:“也多谢太后娘娘的大恩,赏赐给了微臣女儿‘汝南郡主’的封号。又派人赏赐了金冠玉佩。使御史和大臣们再无二话,也使小女风风光光得嫁出去了。微臣感激万分,董家也备感荣耀。”
董太后笑了:“这样就好。我一看到珍珠就很有眼缘。女人的一生只有一次风光大嫁的机会,我请皇上给我的亲侄孙女儿赏一个郡主的名位,又不用给俸禄。不算什么。”
董文贤又诚惶诚恐地道谢。董太后是他的亲姑母,但整个董家都是靠着太后上位的,他性子又格外谨慎,于是说话做事不敢有一点造次。再说了这次姑母又给了他天大的面子。他这次进京,一方面是参见新皇汇报江西政务。另一方面就是为了他的小女儿董珍珠与冠军侯崔悯的婚事。
去年底,太子朱原显代替皇上代宗实践了诺言。率领着文武百官赶赴河北省刑台府清河郡为清河名门崔氏平反昭雪。太子重开崔氏宗祠,进祠堂三拜天地与崔氏列祖,向天下颁布了“悔已诏”。撤去了先先帝的错误圣旨,纠正了崔盈罪行,证实崔盈并无私通叛国之罪,乃是被敌国离间计所陷害的。恢复崔盈的原有官职爵位并追封为“义勇王”。抬入明祖庙所供奉的大明忠臣之列。
之后又宣布重启“冠军侯”的爵位,赐“丹书铁券”,册封崔悯为“冠军侯”。并将这爵位由原先的候爵品级提升为“公爵”品级。这是表彰崔悯本人的功绩,也是抚慰昔日为国冤死的崔盈侯爵的。这个爵位成为大明朝现存的六名超品外姓王爵位之一,世代承袭。
一般来说,大明朝除了六位超品“王、爵”能受封领铁券,成为世袭封爵外,其他的爵位皆为流爵。子孙袭封时要归还诰券,核定世流降除等级,要降一等继承爵位。而这次把“冠军侯”提升到世代不降格承袭的超品公爵,就是代宗父子对崔悯的额外补偿。还报他在战场救梁王的恩情,表彰他放下私心以国事为重,没有追随元熹帝误国而支持代宗打败鞑靼国。还在战场上奋勇杀敌的赤胆忠心的卫国功绩。继承了这爵位,只要清河崔氏的子孙不犯谋逆大罪便可以世代袭爵永世为冠军侯。皇上另外还下了圣旨,招回流放在外的崔氏族人们,赏金赐田,善待这些被先皇冤杀的忠臣后裔。
据说那日,太子朱原显代皇上宣布平反。那位历经坎坷孤高清傲的绝世美少年在崔氏宗祠前手捧祖先骨灰,长跪不起,泪撤长襟。为国、为民、为家、为已,为祖父的冤屈屈死,为义父一生执著得平反,为候门公子的父母的落难死去,为自己这二十年孜孜不倦得追寻平反的痛苦经历。都掬成了一把热泪,撤入崔氏宗祠前的黄土中。这个冤屈这爵位,虽说过要放弃,谈何容易。平反关系到清河崔氏的百年兴衰历史荣辱。崔悯是绝不可能轻言放弃推辞不受的。他必须领授冠军侯之位,撑起清河崔氏,以告慰先祖,传承名门。
崔悯也成了大明史上最年轻的靠着自己的双手本领为先祖平反,使朱氏皇帝颁发“悔已诏”,承认已过,恢复了其祖先荣光的超品公爵。
自崔悯恢复了冠军侯的爵位后,年轻俊秀又单身的公爵的婚事便提上了日程。很多大明的官宦和世家都寻关系提亲,但年轻的冠军侯一概拒绝了。拒得多了,朝堂上暗自传言,这位少年得志的冠军侯眼高于顶,看不上普天下的名门闺秀。使清流世家们对他很不满。后来还出了一种谣言,不愿成亲的少年公爵是看上一位罪犯之女,想娶犯女为妻。满朝清流和御史们对这个骇人听闻大逆不道的消息表示了愤怒和反对。超品公爵怎么能与罪犯之女有瓜葛呢?逼着少年公爵不得不出面避谣,说他从未与罪犯之女有私情,也不打算违背勋贵规矩与庶民连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