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少年文学网>奇幻玄幻>不识明珠不识君 > 第二百六十五章 雨前的结盟(下)
    明前的眼睛忽然像冰刀似的割着她的脸,一下子剜进了她的心。雨前有些害怕得后退一步。明前突然开口问道:“你被人威胁或者打败了吗?雨前,是那两位来头很大的东察公主使你害怕了?”

    雨前大吃一惊,脸色骤变,急忙摇头否认:“不,没有。我没有怕她们。我只是想让你想起来往事。”

    明前脸色趋淡,眼神冰冷,不再开口了。雨前的脸忽青忽红得变化着,极力忍住难堪和愤怒,嗫嚅地说:“真的没人威胁我。东察公主都是贵人,她们对我很好。”

    黑云遮住了阳光,天空变得黯淡下来。室内诸人也蒙上了一层黑黝黝的灰暗,屋里变得阴冷,明前忽然觉得有些冷。

    “你说的对,我们两个人太不一样了。我们是两个截然不同的人。”明前蹙着眉,仿佛想压抑住澎湃的内心情绪。但过了好久也无法压抑住它,她放弃了这种努力,眼睛里含着朦胧的光,微颤着嘴唇,无奈地吁了一口气,低语着:“一个人,为什么总是喜欢不停得回忆过去呢?是不是意味着她老了?我不知道。我只知道自己总在不停得回忆童年。那些很久前发生的事。”

    “前些日子,那些救回我性命的好心人们,为了使我想起什么,就带我去了西京城郊的一座孤山‘望京山’。那是个墓山,山坡苍凉,大雪覆盖着黑沙石,山坡上种满了松柏树木和安置满了坟茔。北疆的黑砾山很难生长出绿树,望京山却种满了松柏树木。山上有很多扫墓的人,还有来埋葬死在战场兵卒的人们。这次战争皇上下令把战死沙场上的兵卒们都葬在望京山。”

    “在荒凉山谷里,我看到了一座孤坟。很简单、整洁、也很渺小不起眼。孤独得埋在山谷最深处。墓碑上刻着‘陕北程李氏之墓’七字。它孤零零的独葬在山湾处。”

    雨前的脸煞白了。她猛然抬起头,艳丽的脸变得狰狞可怕,从齿缝里哆嗦着挤出了几个字:“她……他们把她埋在那儿了?”

    明前眼望前方,面容淡泊,仿佛没有看到她。她眼光朦胧嘴角含笑,悠悠地说:“我立刻就想起了她是谁。因为在我记忆最清晰的十岁前,有一个刻骨铭心的亲人,有一个刻入脑海深处的景象。就是我们十岁前的最后一幕。有一天,我和妹妹走在村外的山路上,两个人抬起菜筐一边说话一边走着。我们边走边说着关于母亲的闲话。我觉得我会记一辈子的。”

    “两个小女孩抬着菜筐一起走向龙亭镇。前面的大女孩笑着安慰小妹妹:‘娘要天天种菜养猪,所以性子暴燥了点。她骂你时你也别气。她心里其实很疼我们呢。’小妹妹不情愿得撅起了嘴,漂亮的小脸蛋上布满阴云:‘算了吧,我才不相信她疼我们呢。有时候,我真怀疑我不是娘的亲闺女。倒像是前村刘大娘家花钱买来的童养媳。天天得干活,娘还总是不停地训我,还是爹爹聪明,早几年就离开家去外头干活不回来。可能他也受不了娘的坏脾气跑了。对了,爹为什么还不回家?我好想他啊。是不是像张婆子说的被外面的富贵迷住了眼,不回家了?’大女孩立刻嗔怪地笑骂了她几句,妹妹也不服气地仰着头顶嘴……”

    “……真怀念啊。我常常回想起这一幕。就像是站在天空中远远眺望着她们在说话走动,每看一次就更感动一分。小姐妹的父亲在她们四、五岁时出门做工,一直没回家。她们跟着母亲在大龙湾村生活。母亲要种田种菜养家糊口,过得很艰难,性子也变得暴烈。发起脾气来连两个女儿也打骂。所以两个小女孩对这个家,对娘亲,对大龙湾村都有些孩子气的怨言。”

    “大女孩一边走还一边羡慕妹妹。她对妹妹有种特别的羡慕。两姐妹间,小女孩聪明活泼,又胆大爱娇,更像她们的娘亲。她敢跟娘顶嘴敢任性发脾气,又敢跟娘亲热撒娇。往往惹得娘又气又骂还又喜欢她。大女孩的性子就比较拘谨木讷了。老实听话,肯卖力干活,却不招母亲疼爱。”

    “三人居住在豫北山村。山乡民风彪悍,村人抱成团的欺侮外乡人。李氏一个外来女人,带着两个小女孩,家里还没有男人,更遭到了村人的排挤。如果不是李氏性子泼辣敢打骂,早被村人欺负走了。三口之家在这里过得并不舒心。于是,大女孩总是能体谅到母亲的难处。把自己当做长姐,照顾妹妹,帮衬母亲干活,为母亲分忧,想使母亲过得轻松点。她对母亲的感情比小妹妹更深沉更厚实更理解。她心里很依恋娘,却内向得说不出来,也没有精力心劲去撒娇讨好娘。小小的她只能以另一种方式,努力帮助母亲干活照顾好妹妹,来表达对娘的爱。这是她唯一能为娘做的事。这就是她,一个乡下小女孩温柔敦厚的内心。”

    明前伸手抚摸着胸口,面庞温柔,脸带微笑,喃喃地说:“我永远也忘不了了。这种内心,这种依恋,就是她给我的最深印象。现在她死了,他们把她的尸体带到西京,埋葬在城郊坟山。我一见墓地就想起了这一幕幕往事。”

    雨前的脸涨得血红,身体忽冷忽热,跪都跪不稳了。

    明前垂下目光看着下跪的少女,低沉地说:“……怎么能让她死呢?怎么能让她凄苦伶仃地被埋在荒凉北疆,让她受了这么多痛苦磨难而死呢?她这个普通妇人的内心是什么样的,这十年是怎么渡过的,这一生她又是怎样渡过的。她又是怎么样的想法心境……这些都成为了一个谜。永远的不见了。我真是太……惭愧了……没能寻问清楚就让她死了,让她的一生都成为了谜。我们俩永远不会知道她的想法做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