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主忘形得扑过来紧紧抱住了崔悯。人们略微吃惊,不过他们早知道了益阳公主对崔悯的心思,全天下人都知道公主痴情于崔悯。
崔悯神色淡然,伸手将她推开扶正,轻声道:“公主站稳了。我没事,未生病也未受伤。”
益阳公主激动得哽咽着,女官忙上前把她扶到一边。其余众人望着崔悯的雪白得没一丝血色的脸,都有些醒悟了。他受伤了?难怪他接到皇上和董太后等人的连篇催他回京的旨意,还是拖延了大半个月才回到金陵城。原来不是耽误或生病了,是受了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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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方会审开始了。大堂里的各派人马都屏声敛息得看着他们。
因为是董太后主持的翻案重查,三法司的刑官们都靠边站了。由内阁大臣之首的张老丞相和董太后的太监总管庞七卫主持问话。张首辅还是那么得精神矍铄,老当益壮。历经三朝江山也未倒下。他先简单扼要得把二女争夺范瑛身份之事陈述了一遍,最后说:“……目前京城有两位女子都自认是范勉之女范瑛,朝廷和三法司都很难立刻判断出真假。皇上和太后也很忧虑。崔悯,当年是你发现这案子并找到范瑛带回京城的,现在你当着皇上、太后和诸位大人的面,再详细交待一下你办案的经过。”
人们万众一心得看向了锦衣卫指挥使崔悯。包括了人群后的明前和雨前两人,都如“头悬利刃”得望着他。他会说什么呢,会承认自己判案错误,还是会坚持原先的判决呢?
崔悯平静得站在小御书房中央,面容镇定,身躯笔直,除了脸色有点苍白外毫无异状。他仰面望向众位贵人说道:“臣遵旨。这个案子是我在十年前发现并处置的。当年臣奉旨出京办差,在北方抓获了一名抢劫客商的劫匪程大贵,之后发现他有罪行未报,就带着他回到他的老家河南省陇西府小陇县。在大青山山沟里找到了程大贵的老家和妻女。于是这案子就从杀人越货的案子转向了‘拐骗幼/女’之案。经过审问,程大贵供出了六年前曾与同伙在金陵城外劫走了官员之女,中途不敢转卖,带回了老家交给妻子抚养。他和妻子李氏有一女,但是程家从外地搬到小陇县后就变成了两女。也就是如他所供,这两个女孩中有一个是被他抢劫来的范勉之女。他最后准备招供两个女孩谁是范瑛时,臣命人把他从室内抬到室外,与在室内的妻子李氏分开问话。”
他面孔冷静,眼神凝重,说话用词精准,述说往事时清晰简练。一席话就使满书房的人们,立刻回到了十六年前的豫北小乡村。荒山,野村,土屋,蜂拥而至的锦衣卫,垂死的劫匪,泼辣的妇人和两个十岁小女孩……人们听得津津有味。人群后的明前和雨前也重新听到了十年前的往事,心情都有些悸动。
“当时,程大贵被带出房间时就死了。谁是官员之女的内情也只剩下了他的妻子李氏知晓。臣不得已只好把李氏当做突破口了。臣没有说出程大贵已死,当着李氏的面把程抬到院外。威吓李氏说,我要分开问话,如果她和程大贵分开交待的话有一句对不上,就要加重处罚他们夫妻。李氏信以为真立刻招认了。”
“头一轮,她招供说年龄稍大的大女儿程明前为范瑛,二女儿程雨前是程家自已的女儿。二轮,她在听到二女儿哭喊着父亲已死的前提下,立刻翻供宣称二女儿是范瑛,大女儿是自已的闺女。臣自然不信,更是加紧审问要动大刑,李氏便又三度翻供。第三轮招供说大女儿是范瑛,二女儿是自家闺女。她在重刑逼供和无法自圆其说的困境中,不得已得承认了自己在第二回招供时说了谎,并认定了大女儿是范瑛。而后她签字画押再无更改。这就是李氏指认哪个女儿是范瑛的过程。这也是微臣在豫北发现了‘程大贵劫持官宦之女范瑛’的整个经过。当时两个小女孩只有十岁,其中一人更在四岁多时被拐的,年龄太小未曾开蒙,记不住事。她们无法证明些什么。我仅能相信的就是李氏的证词。接下来我命令她签字画押,连夜上报给了当地官府和京城。”
他这一席话说得轻描淡写,但人们听得紧张万分。有些大臣命妇们甚至浑身发麻心头悸动。这件事说起来很轻松,但是其中的办案过程,心机较量,证词反复更改,紧抓住一个个机会追查实情的过程,都是震撼人心。人们光想想就知道里面多么曲折惊险了。
“之后,微臣就把李氏和程家二女都带回了京城,希望当时时任内阁大学士的范勉和家人确认一下,再做结案。”
旁边的刑部官员立刻战战兢兢地接话了:“是,是!后来回到京城后,范勉范丞相和王候爵夫人都亲自见过女孩本人,认定了大女儿明前就是‘范瑛’!他们说范瑛身上没有什么特殊的体肤标记,但也很满意得认定了明前姑娘就是四岁时被抢走的范瑛了。认完人,他们就在刑部本案案卷后写了证词留下签名。这案子因为劫匪程大贵服法已死,事主也认回了亲生女儿,又愿意不追究李氏和二女儿的罪,就顺利得封卷结案了。本案从头到尾都不关我刑部的事啊!”刑部官员说到最后,忍不住喊了一声冤。只恨不得把这事的起因结果都推到崔悯和范勉身上。皇上和太子都不悦得瞪他一眼。
张首辅和庞总管犀利的目光盯着崔悯,不约而同得追问:“那后来又如何了?怎么变成了这样子?”
刑官也无奈地看向崔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