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此同时。
另一片混乱的战场上,兵卒们像无头苍蝇似的奔逃着,黑漆漆的战场上奔过来一人。崔悯像一团旋风似的追踪着地上的血迹奔到了中部地区。他手持绣春刀,抛下了红衣,露出了里面的白色素罗袍,上面也沾满了星星点点的血迹。他在混乱人堆里杀出了一条血路,跟踪着成亲大帐里滴出的血迹奔到了这块地区。
他脸色铁青,心里冰凉。他和凤景仪率领的援军也分开了。凤景仪救出了他,也收到了斥候送回的消息,便向他说明了战况。现在,元熹帝的御林军被鞑靼军紧追不舍,北方军的统帅小梁王被刘诲重伤失踪了。两边军队发生了冲突。几路大军被敌人分断包围各自为战了。他要马上带着援军去找朱原显。对北疆来说,小藩王比皇上重要多了。
崔悯心头一紧,他不能阻止北方军的选择。但他慎重考虑后,恳切地劝说凤景仪带着生力军去追赶皇上。去阻遏已经久战疲累的鞑靼军。只要抢在鞑靼人找到皇上,这一场大战就不会输。现在呈现的一切败相也会截然转变!否则他们找回小梁王,也挽不回“败军之相”了。而崔悯自愿去找小梁王,他会给北方军一个交待。如果梁王不幸战死……这场虎敕关大战的所有人说不定都会为他陪葬了。
北方军愤怒至极地怒视他,不相信他。凤景仪也很厌烦得看着他:“崔悯,你总是这样权衡利害,冷酷得选择对局势最有利的一面!完全不在乎个人的意愿和感情。你对别人狠,对自己也够狠。对,你说得对,我这只援军去救废物皇上,才有可能在这场败局里反败为胜。好,我去!”
“那么明前呢!她去哪儿了?”凤景仪厉声喝道:“你答应过梁王和我要以死保护她。她现在在哪儿呢?崔悯,你有没有尽心尽力地保护她?你有没有也像这样的权衡利弊,选择了一条对她不利,却对局势最有利的路!崔悯你太现实又天真了。”
崔悯长长地吸了口气,浑身都颤抖了。他站在那儿,抬起眼,一双深沉得看不到底的幽黑眸子直视着凤景仪恐怖的脸。他眼睛赤红,咬紧牙关道:“我不知道……我会尽力去找她!她吉人天相,有着必须活下去的理由和机缘。她一定会坚持到底的。”
凤景仪猛然举剑向他砍了一剑,血丝顺着他的面颊发角流淌下去。他屹立不动。凤景仪握紧了短剑,声音深沉:“我去救朱元熹,你去救朱原显和明前。如果他们死了一个,如果明前死了……那么,你、皇帝和这个天下就等着给他们陪葬吧!”
***
敌人如扑打的潮汐般涌来,崔悯疯狂得在人海里冲杀疾奔,到处搜寻着两人。
晚了!晚了!晚了吗?!他心里像敲钟般得反复敲击着这两个字。皇上的御林军被鞑靼军追上了;北方军的梁王生死不明;假冒南院大王的明朝逃犯“萧五”也逃匿了;明前也身受重伤不见了;这场与鞑靼军的相互暗算及擒王之战,他们就要输了……晚了吗?这种种最坏的结局已经砸到了他眼前。他们这些人果然遇到了最差的结局了。
他目光恍恍地盯着凶暴沸腾的战场。头一次对这片天地和自己产生了严重的怀疑和虚弱感。他做错了吗?他来晚了?他还能打赢这场战争吗?他还能在这片如地狱般疯癫狂乱的战场上找到那个姑娘,救活她吗?
不……连想想她如果死了都不敢想。都觉得肝肠寸断,痛苦得要跪倒了。她是那么信赖他,三人对峙时她看他的眼神,是那么的理解默契和信赖……他不敢再深想了,怕自己深想下去,就会痛苦得栽倒在这片战场了。
他满脸坚毅,黑眸如星,长发如漆黑的瀑布,在战场上疯狂得杀开了一条血路。他在战场上找到了从成亲大帐中滴出的一条血线。像是她被刺中脖子时流下的血,淅淅沥沥地从帐篷延伸到了远方。他沿着这条点点滴滴的血线往前狂奔,望着那若隐若现的血迹心都绞碎了。这么多,这么漫长,这么远,她的血快流尽了吧,她快支撑不住了吧?他盯着这血线,觉得头晕目眩,浑身发麻。他知道她是赞同他逼问萧五真相的。但是这种事,必须由他亲手做出来,亲自去威逼着逃犯使他重伤她。却太让他痛苦为难了。
劈开了人潮的洪流,他追踪到了血线尽头,是一座堆满尸体遍地血迹的小山丘。血线在这里落进旁边的泥沟不见了。
几十个鞑靼兵卒围拢在泥沟旁,对着沟底兴奋得喊叫着,要冲下去。崔悯的心激烈得快跳出喉咙了。他大喝一声,飞身跃到近前,杀进了敌群。刀光如虹,人势同疯虎,鞑靼兵哇哇叫着围攻他,他与他们在这座尸山血河旁展开了搏斗。最后,三十几个鞑靼兵颓然倒下,他重重得一刀插进了最后一个鞑靼兵的胸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