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可望这是第一次负责独当一面的任务,格外上心。到任之后,他一会儿也没有歇,吃饭睡觉的时间都被占去了不少。

    王瑾给他的任务自然也包括画地图,整个中队就只有孙可望一个人会画地图,他也就不得不一个人当两个人用。白天带着几个队员到处侦察地形,绘制地图,晚上回到曹沟,还要处理只懂军事、不懂政务的蒋锁处理不了的问题。

    理论上来说,蒋锁是孙可望的师哥,但是王瑾派蒋锁跟着孙可望来,一来是保护孙可望,二来是向孙可望学习。蒋锁可以不像孙可望那样成为处理后勤、民政问题的专门人才,但是不能一窍不通。

    孙可望把最近侦察来的情报补充到了地图上,又对蒋锁交代了一下一些杂事,准备再带一支队伍到郏县境内侦察一下。

    这段时间,队伍的人数扩大了不少,周围乡村的穷人,还有神垕镇上失业的窑工有不少都来入伙了。人手一多,孙可望便可以更深入地进入郏县境内,不用担心安全问题。

    “尔等怎敢如此!我乃秀才!”一个年轻书生拼命和一个官兵抢夺着一个包裹。官兵夺过包裹,一脚将书生踹倒在地:“秀才算个屁,老子杀过好几个了。”

    领头的队长说:“别见血,回去夫人问起不好说。”那官兵嬉笑道:“你就认便宜吧,今天不是打仗,军爷们要首级没用,否则连你的脑袋也拿走了。”

    众官兵扬长而去,与书生同行的村民们也被打得倒在地上,半天才爬起来。其中年纪最大的那个因为一推就倒,所以受伤最轻,呼天抢地地大哭:“娘咧!这可没法活了!押了地借来的钱啊!”还有两个人慌忙提着被撕烂的裤子,他们把装钱的包裹藏在裤子里,但还是被官军搜出来了。

    “叶相公,这可怎么办啊!”“叶相公,你得拿个主意啊!”“叶相公,我家的地都押进去了……”

    “我有什么办法。”书生无奈地摇了摇头,“粮也没了,钱也没了,地也没了,难道还能从官军手里把钱抢回来不成。”

    这个书生名叫叶云林,原本家里不算富裕,也非赤贫,父母和两个哥哥一起供他读书。好不容易读到秀才,结果此地流行瘟疫,父母兄嫂都病亡了,为了治病、发丧,家产也典卖一空,靠着剩下的几亩田和县里发的一点膏火钱勉强度日。

    由于去年的大旱,村中的存粮很少,前不久客军过境,又抢走了一批。为了活到夏收,叶云林和其他二十几户农民一起以自家田地作为抵押借了钱,正要去县里买粮,却遇到了这伙不知从哪里来的官军,把钱都抢走了。

    叶云林颓然坐在路旁,去县里告状是没用的,地方官拿客军根本没辙,官军别把县城抢了,县太爷就烧高香了。虽然他在县里也有一些师友,但多为和他差不多的穷光蛋。叶云林的文才一般,家境又贫寒,士绅子弟一般都是不和他来往的。偶尔有几个对他态度比较好的,不久之前已经求爷爷告奶奶地挨个借过一遍钱了,再去求告,多半也没什么用。

    要光是叶云林自己,老起脸皮向同学们挨个乞讨,勉强不饿死还是做得到的,可村里上百口人,靠借钱怎么养得起。更何况如果到了秋天都还不上钱,这些借了贷的人的田地都会被债主收走,横竖都没活路。

    我十年寒窗,读了一肚子的圣贤书,倾家荡产考了这个秀才,结果落得这个下场?

    叶云林回想起了这次借钱买粮的起因:一队路过的保定兵住进了他们村子,又是抢东西,又要玩女人。村里人反抗,被杀了十几个。叶云林当时跑去县城借钱,回家才发现有官军在他家住过,因为什么值钱的东西都没找到,一把火把房子烧了。除了几家藏在地窖里的粮食之外,全村的粮食都被抢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