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走过去,感觉天气渐渐炎热起来,放眼看去却还是一派春光,待到行至一面湖水开阔处,风谨止步,清乐心里暗惊,湖畔垂柳,湖面清风,湖水无波,水面似镜,竟是那日隐秘的水牢所在,想起那日的不适,她心有余悸地看了看风谨,风谨未曾觉察,他只对遥玑柔和地问到:“此处为夏景,不知遥玑可喜欢?”说完风谨举步向栈桥上走去。
遥玑向周遭看去,阳光明媚,丝毫没有压抑之感,她暗暗感受着,此处除了天气较清辉殿一带闷热,周围一切都平静而祥和,并不似先前乍一临近冬景,甚至在风谨没有开启进入时就会感到阵阵的肃杀之气,她心里暗笑了一下,俏生生答到:“这里与我涂山气候相似,景色并比不上涂山好看,站在这栈桥上看看也就罢了,没想到这夏景竟是如此的无趣。”
风谨听闻她答话,止住脚步,转身似笑非笑地看她:“夏景自然是枯燥闷热,若是再加上蝉鸣,便更是百无聊赖了。”遥玑见他说笑,自己也笑了起来:“怪不得一路行来,这边人迹罕至,看来是真的无聊至极,谁愿意站在桥上晒着大日头,就为了看看这湖边的几棵歪脖柳树呢。”
清乐心底暗忖,想来遥玑并不知道此处若是向前,亦需君上开启,眼前这平静不过都是假象,这夏景才是幽深可怖呢。不过,这金极宫奇妙就是奇妙在此处,虚虚实实、实实虚虚,你不知道哪里有什么,只有君上掌控一切。
见遥玑没有上桥的意思,风谨便折了回来:“既然遥玑不喜此处,便向南而行吧。”遥玑自然是欢喜的,因为风谨如此顾着自己的想法,清乐也是欢喜的,她可不想再往栈桥那边过去,承受种种不适之感。
沿湖向南,一路过去,有一片假山,纵横交错、花木掩映,有小径迂回其间,风一吹来,小径间落英缤纷,暗香浮动,遥玑好奇心极盛,如青蝶一般飞落小径中,寻暗香而去。清乐紧紧跟着风谨,就好像落后一步就再也追不上他了一般。
风谨不紧不慢地踏小径而行,本来小径阳光稀落,风谨高大的身形将清乐笼罩在一片暗影中,清乐左右看看,花枝随着有人掠过带起的风轻轻颤动,粉色的白色的格外好看。就在她出神驻足的一刹那,头上的暗影抽离,风谨转过一座假山,脚步声渐急渐远。
清乐有些心慌,脚步凌乱地追了上去,初时见这假山交错,只觉得峻然好看,此时身在其中,却觉得如坠迷阵。她哪里知道,这假山正是秋景的屏篱,若是没有凝神境的修为,是走不出去的。
上古时期鲧治水失败,被天帝赐死于羽山,暮年钟山之神烛阴于此守护,幻化四时之景,金极宫便起建在羽山西,春景一带乃清辉殿及各殿所在,冬景为御形境、空物境修炼圣地,夏景为水牢之处,此秋景则为凝神境最佳修炼之所。然而,冬夏二景需妖王开启,秋景只设这一处天然屏篱,内含五行迷阵,刚入化形境的清乐自然是招架不了。
清乐越是走不出去越是心慌意乱,她不由得暗恨自己蠢笨,刚刚怎么就流连花枝,脚步没有跟上君上呢,她想大声呼喊,又觉不好意思,只能焦急地加快脚步向前走去,可是走着走着似乎又转回到了原地。
待她再往前走走,好像从假山石壁另一边传来了隐隐的说话声,听着似乎不远,但是从假山的石孔中望过去,又什么都看不到。她将耳朵贴在石壁上,声音愈发清晰。只听得遥玑说到:“君上逐我的脚步而来,遥玑心下欢喜。”风谨的声音淡淡响起:“自是怕你迷失其中。”遥玑笑道:“谢君上关心,一入迷阵,遥玑便知以凝神境即可应对,只是……清乐刚入化形,君上竟也放心?”
清乐见二人说到自己,耳朵再往石壁上贴了贴,想要听得更加清楚。风谨清冷的声音响起:“本君并未多思,身随心走罢了。”清乐看不见此时遥玑面上的神情,但她知道她面上一定挂着满足而甜蜜地笑容,而自己心头却如同乌云蔽日,一丝光明也不得见,此时此刻她蓦地明白,君上对自己是爱护,而遥玑才是他心仪之人,如此他才急匆匆地担忧遥玑而去,丝毫不顾自己身陷迷阵。
清乐觉得身上的力气似被抽尽,她只想要坐一会儿,这么想着,她顺势靠着石壁坐到地上,一直以为金极宫便是家,君上就是自己的避风港,可是……冰冷的雨丝飘洒下来,下雨了,秋雨打在身上格外冰凉,清乐用手遮着头面,却避无可避,她蜷缩在石壁下方,丝毫躲不开砸落下来的雨滴。
雨水顺着她的面颊流了下来,她有些想哭,不待她泪水涌出眼眶,头上的雨滴停了,她仰头看去,风谨正站在她的面前,他身周结成光罩,正把自己笼罩其中,她扁了扁嘴,刚要说什么。风谨冷冷地道:“还不起身。”她微缩一下,从地上站起来,稍微整理了一下衣裙,便见遥玑眼带促狭地看着自己,每次在遥玑面前自己都如此狼狈,她红着脸低下头。
风谨伸出手,他掌心有一缕白色的雾气升腾,向她逸来,白雾遇到她的身体四下散开,绕着她的身体周游,清乐只觉被水打的湿冷的地方变得干爽起来,她想起风谨刚才的话,不自觉地后退了两步:“不……不用了君上,不必麻烦了。”“麻烦?本君身边侍女如此狼狈,是想叫人看笑话么?”风谨叱了一声,清乐低下头不敢再说话。
遥玑看看前方:“好像只有这方阴雨,前边好些,我们过去吧。”风谨点点头,随遥玑向前走去,清乐慢吞吞地跟着,风谨结出的光罩却始终将她罩于其中,护着她指引着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