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后冷冷的看了她一眼，道：“听见了吗？”苏妙愣愣的没有说话，只觉得难过极了，《女则》和《女训》那么多啊，她刚来汴京时看都看不进去，皇后竟然要让她抄三百遍，她真是哭都哭不出来，心里又气又委屈，只想把李衍拖出来狠狠鞭打，凭什么他纳良娣，受罚的是她啊，简直是老天爷都觉得不公平！她恨恨的瞪了李衍一眼。
还有什么他昨晚来找她商议这件事，她简直无处申冤，无处昭雪。皇后现在看她的眼神太可怕了，仿佛她犯了极大的错误，要不是那张还算有点笑容的脸，她都要怀疑皇后会生生的将她抽筋剥骨。
她永远也不会知道，李衍只是欺负她生性单纯，想着坑了她一番。哪曾想女子当真毫无辩解的一头栽了进去，摔得惨不忍睹。李衍看了她一眼，心中好笑，也不知道她是怎么长大的，还长得颇有些姿色，红红润润的，一定费了她家里人好大一番心力罢。
他说不清什么感觉，只觉得见到此女子便胸口发闷，头痛难过，每每见了冯寂总要向他吐槽许多：“国公府的五小姐一点大家闺秀的样子都没有，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哪个泼皮无赖养的，尽会耍些小聪明，实际连点算计人的本事都没有。”
他对冯寂疑惑：“这就是苏珉养在府中，身体一直抱恙的五小姐。我当真见她不惯，必定要想法子捉弄她一番。”
冯寂道：“殿下当真十分厌恶苏家五娘？”
那时苏妙刚到汴京，中原的官话只能算勉勉强强，李衍得空与襄州王去国公府瞧了一眼。少女并未看见他，正在凉亭歇凉，她似是说到兴奋处，眉梢顿时飞扬起来，哈哈大笑得直拍手，她的笑声传了很远，像窗纱上因风作响的风铃声，她像山林觅食的一只黄鹂鸟，整个府中都回荡着她的笑声，李衍皱着眉梢，眸中难掩震惊。他往后退却几步，襄州王许是看出李衍的心思，打趣道：“九弟的东宫这下总算有趣了些。”李衍面无表情的道：“四哥说笑了。”他驻足观望着，女子手中抓了把鱼饲，正一点一点往塘里撒着，她玩得不亦乐乎，他只觉烦闷无比，当下便沉了脸色，面容不悦。
他回想着，肯定道：“她长得那样不好看，身形娇小，面容蜡黄，没大没小，毫无教养。”他忽然一笑，似是想到了什么，“到底是娇惯出来的娘子，排场竟不逊于宫中的妃嫔，公主。阿寂，我不想娶了她，可只有这样才能让国公府与相府有更大的裂痕。”
李衍道：“叫她嫁了我，我只觉得心中十分无奈，我只见过她一面，并不讨厌她这个人，只是不想看见她，我一看见她心中就难过。可我是太子，可以添许多的妾室，唯独正妻，千挑万选，明媒正娶，什么都是最好的，可谁也不能欢喜。”
月色稍寒，冯寂忽然道：“大抵您心中一直都有苏家另一位娘子。”
他既没说是，也没说不是，只是笑笑，冯寂看着李衍，也默然笑了笑，他是最了解李衍的人，十几年的相处，彼此都了如指掌。
苏妙十分苦楚，整整几天她都只能待在永宁殿，罚抄着《女则》《女训》什么的。她字本就难看，如今来了气，飞快的写着，龙飞凤舞的字瞬间不认识之前的模样。她不甚认得许多字，只是临摹它们的样子，一笔一笔的勾勒。月娘总会给她带点吃的进来，还会苦口婆心的教导她，说她现在是太子妃，一定要大方得体，不可以得罪她的夫君，不可以与她的夫君争吵……她每天都不厌其烦的说着，后来见苏妙耍小聪明不肯听的样子，也只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看着她过去了。
月娘后来隐晦提道：“苏家二娘子在殿下心中有着不可磨灭的痕迹，殿下如今更是想将那位娘子抬为良娣，估摸着这次皇后都不能不同意了。娘娘可要千万小心啊。”
苏妙困意倦倦，懒懒的说：“二姐是我的亲人，正好有人陪着我。”
她渐渐睡下，只朦胧中嘟囔了一句，月娘未曾听清，刚想替苏妙盖床薄被，忽听得她惊叫一声“阿娘”，十分清楚，月娘叹了口气，听人嘴碎，这太子妃的阿娘早就过逝了，连是什么身份都不知道，大抵是低贱。奈何国公爷怜爱，从小便带在身边，皆无所出，所有人都知道国公爷有个女儿和亲，都觉得苏家五姑娘的位置，是留给那位楼兰的公主。后来楼兰国破，公主也死在乱军之中，楼兰人无一生还。若不是眉眼与苏府的人实在相像，甚至都不知有这样一位养在国公爷膝下的孙女。
月娘叹了口气，这样小的年纪，会想念阿娘也很正常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