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珏这才看见自己鞋子穿反了,袜子都破了洞,她是整栋丰收大楼里最体面的,还在少女时期。

    躺着的这个女人会照应她,客人偶尔可怜她,送她丝袜和内衣,她在里面挑出自认得体的衣服打包给宁珏,怕她最好看的年纪平白无故地折损了漂亮。

    但是也仅限于此了,宁珏在这女人的眼里只有漂亮二字,她是行走的青春,是往逝的岁月,是一方华美的图腾,短暂地令人嫉妒艳羡。

    男人忽然说:“要是大病我可没有什么钱。”

    “那你去死,平时她给你送腊肉送鸡汤你怎么好意思张嘴要。”

    “此一时彼一时,我要还是大老板一定给你一百万。”

    “扯你妈的蛋,你现在身上一毛都没有?”

    “没。”

    “那你枕头里面的六百块呢?”宁珏戳人软肋,狠狠捅了过去,她不小心看到的,男人立即哑口:“是我要寄回给我闺女的。”

    “放你妈的屁,你到时候又拿去赌,你出来跑了五六年你,真有骨气你早就回去了。”

    男人的年龄大概能装下三个宁珏,但她毫不客气,用嘴刀子揭短,层层揭下来,揭得男人血肉淋漓,急眼起来,赌咒发誓:“我再出去赌我就是狗屎!”

    “屁,你已经是狗屎了。”

    “你看着吧今年,不,明年过年我保准攒够一千块回家去。”男人摇头晃脑,放出大话来,宁珏想再戳他几句,但他急眼的时候蹬车就不用力,一路骂下去也没个结果。她在丰收大楼这两位居民面前无法细声细气,一张口就顺嘴出来的市侩,装不出淑女来,她也打算放弃。

    绕回最初的话题,要是真的用钱,她会从男人手里抠出几百块的。

    但男人的话不错,大病的话,他们无论谁都拿不出多少钱的。

    何况非亲非故,也犯不着为个妓/女卖血卖肾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