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缺到得缉熙宫时,殷玄苍已经面色不阴不阳的等在书房里,手里翻着枢机阁的密奏,大太监杨继善迎进景缺就退出去阖上了门,他这才抬了抬眼皮,凉凉道:“你好大的架子,进了京不麻溜儿的来述职,倒先去睡和谐子。”
“一路赶着回来也十多天了,左右不差多耽搁这半天。”景缺大冷的天儿从热乎乎暖融融的温柔乡里剥出来起个大早进宫面圣,又被殷玄苍一顿数落,大感没趣,说话也恶声恶气,“便我不睡,难道你二更天不睡?”
“还真就没睡。”殷玄苍冷笑,“盘算着明日拟旨封你大司马,但先不行拜将典,等台谏那群人把你弹劾下去。”
景缺心中一动,竟真如陶墨所料。不过他虽然天生缺几个心眼儿,却不是傻的,这节便隐去不提,只与殷玄苍胡扯:“总不是我这一觉把到手的大官儿睡没了的吧?”
“你还真想当?”殷玄苍挑眉。
“倒也不稀罕,只是你忒小气,让人风光风光也不肯,克扣我这一顿鹰扬宴?”景缺嗤道。
“打起仗来日费万钱,说不得要从现在开始俭省着点儿。”殷玄苍还是玩笑口吻,声音却沉了下来。景缺这才收拾起吊儿郎当,略坐端正些,道:“此番我回京,就是因为廿九夜里突狄人夜袭,领头的是大将阿悉结那苏,带的兵却少,都是老弱病残,也无援兵,一股脑儿全交代在鹰师大营了。原不止你想着栽赃突狄,他们跟你打的一副算盘,都是奔着挑事儿来的。我想着事关重大,恐怕路途遥远,鸽信经了别人的手,就自己回来了。”
“想来大小哥舒已经坐稳了汗位,这时候也是该生事了。只是折一员大将作弃子难解,那苏虽是从前王姓,听闻早已率部称臣,何苦拖到现在才除他。让突狄那边的鬼车且打听着吧。”殷玄苍搁下折子,话头一转,“渭梁那边可有动静?”
“不好说,自打熹宗和小皇帝前后脚没了,西边儿是有些不老实,都探听着咱们这边的风声,处月和仆骨小打过几架,却没来使报与大晟,渭梁估计有要替你主持公道的意思。”
“你是该学学写字了,每次密信都是成绮誊的。”殷玄苍说着上下仔细打量了一眼景缺,意味深长地笑,“回来了就去莳芳楼,那陶墨可是勾搭上你了?”
“噫,这你也管。”景缺四下寻摸,抓过摆殿的柑子剥了吃。“怎知不是我勾搭上他的。”
“不管,不过好心劝你一句,远着他些,别招惹他,也别让他招惹了去。”殷玄苍颇为嫌弃地瞥了一眼景缺塞满了柑子瓣儿的腮帮子,“也不看看自己这幅缺心少肝的样子,若不图什么,谁没事儿招惹你。”
“这你可就……看人低了,我器大活儿好,生得俊俏,平步青云,腰里大把的银子,很是值得招惹。”景缺满不在乎,把籽儿吐在喝空了的茶杯里,“这人是你要送进相府的?都大半年了,我瞧着顾非熊是没看上他,也派不上大用场,不如给了我,伺候我之余教我认字儿,我还能领你个情。”
殷玄苍叹了口气,幽幽道:“他用场可比这个大,是咱们的顾相太小心了,还得下剂猛药。”
“说起这个,我还道你做了皇帝之后,顾非熊官署里七零八落,府上客卿都散尽了,也不同朝臣私下往来,怎么昨夜又有人上赶着巴结他?”
“哦?”殷玄苍神色突然一凛,“朝中若是有人过相府,我怎么不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