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面对着一杯热茗,主动说起自己和房家的那段往事。

    言晚原本以为,像他这个年纪,拥有现今这个地位的人,一定会想方设法对自己做过的错事加以掩饰。

    但是孙院长没有,他从头到底,原原本本地把那个故事讲了出来,说法和房家老药师别无二致。

    他说:“我那个时候,的确是鬼迷心窍了,二十多岁,只晓得给自己图谋未来,没有什么是非观。卖掉那张方子之后,拿到钱,我几乎立刻就反悔了,跑回去找那个人,哪里还能找得到呢?”

    孙院长说,他当年揣着那些现款出国,一下飞机,看到的就是德国那片灰暗的天,他几乎连步子都站不住了,没多久患上了心疾。

    这些年来他奔走国内外,积极举办论坛峰会,找医学界的大量人才推动中医事业的进步,也不是因为他有多伟大,纯粹是为了让自己心里稍安。

    抛头露面的次数多了,他也怕自己会被人指认出来,怕房家的人站出来揭穿他伪善的那一面。

    但他们始终没有,不理,不骂,也不见。

    “直到这次患病,我才深感解脱。”孙院长又苦笑一下,喝了半杯茶。

    言晚之前和陆言深也聊过这些,知道他这些年过得清贫,陆言深说,这是典型的负罪心理,每当自己有了开心喜悦的事情,就会即刻想起自己做过的错事,并用此来折磨自己。

    “那您找我来,是为了……”言晚还剩下半句话没有说完。

    “我现在这个年纪,活了半世,也看开了,不求什么功名利禄了。”孙院长说,“现在唯一未了的心愿,就是没能当面和房家人表明歉意,找到言小姐这里,实在是无奈之举,我希望您能帮我一个忙,我想和他们当面聊一下。”

    言晚大窘,她和房青卫也说不上是多深的交情,连她自己也是承人恩惠的那个。

    她说“这件事,我会尽力去问的,不过我也要跟孙院长您提前说一声,我不能保证一定能说服得了他。”

    “无妨,您能答应就好。”

    临分别时,言晚看着他动作迟缓地下了楼,背影透出和这个年纪截然不同的苍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