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已经很大了,山壁下虽然比竹林低些,但此时也不免受到波及,枯落的竹叶扬起纷飞,在这个随时点燃的战场上回旋。莫千采抬头向漆黑一片的林间看去,他知道那里一定藏着更多守株待兔的敌人,就凭他和吴潇潇,想杀出去几乎是痴心妄想。况且,他看了看在黑豹身后早已冷得发抖的吴潇潇,她受得了那么血腥的场面吗?再往上,没有星星,没有月亮,深邃的夜空像一块黑色的幕布,压抑得让他有些喘不过气来,也许是个适合逃跑的好天气。可她又真的愿意放弃松泉自己跑回去吗?
“莫公子可需要武器?”
“不必。”
战斗一触即发。
黑豹依旧率先出击。刚刚与吴潇潇的两战仿佛使他意识到高手比武与守寨杀敌的不同之处:表面的强大并不能使他们退缩半步。除非把对方的性命控制在自己手中,才是最实在的。于是他的动作幅度小了很多,速度更快,力量更集中,就连他自己也觉着轻快了不少,越打越起劲。
这对莫千采自然是不利的。他没有武器,只能靠自己的身体与黑豹周旋,在如此厚重锋利的砍柴刀下,想要近身制住身强体壮的黑豹并不容易。然而莫千采的武功本就不以蛮力取胜,黑豹粗糙有力的手掌此时在他眼里看来和吴潇潇的纤纤玉手没有什么区别,因为对付他们的办法都是一样的。
只是到现在黑豹的严密防守还没有给他这个机会,因为明眼人都看得出来,莫千采一直在试图靠近黑豹,却次次都被锋利的刀刃给逼退。
尽管如此,黑豹却发现自己常常对莫千采的手无寸铁感到恐惧,那是一种极度折磨人的不安全感,他根本不知道莫千采的“刀”在哪里。可能是左手或左手肘,也有可能是右手或右手肘,还有两只脚……不是刀,不是剑,他的全身上下每一处,都是致命的武器!
激烈的战斗正在进行,却没有刀剑摩擦的声音,就像无声的死亡,最让人战栗。
在茫茫黑夜中,吴潇潇根本看不清莫千采的脸,只觉得他无时无刻不处于危险之中。他看我跟黑豹对决的时候,也是这种感受吗?那实在太难熬了,她从未如此心惊胆战过。如果他为我而死,我的往后余生该如何度过?倒不如一起去了好,免得愧疚一辈子。可是,爹怎么办?娘怎么办?姐姐呢?吴潇潇望了望山壁上依然静静流淌的松泉水,她还活着吗?
就在这时,莫千采已经等不了了,他只好冒险一搏。当黑豹的大砍刀再次砍向他的脖颈时,他只以左手抓住黑豹的手腕处,右脚刚一发力,厚实的黄泥土便瞬间凹陷下去,竟生生顶住了这一刀的来势。容不得半刻犹豫,随即双手借力从黑豹粗壮的手臂上方翻了过去,同时往反方向扭动。衣袂翻飞之间,风声迅疾,深山中“嘎吱”一声脆响,令人毛骨悚然。而那被他随意绑在腰上的衣带则轻轻飘落,风吹着他浑身的热汗,冷得骨头都在颤抖。莫千采过来这边刚一站稳,右手掌在黑豹的手腕上狠狠一切。黑豹的手骨本就转得脱了位,此刻更是刺痛,大刀应声脱手。
武器脱手,对于一场堂堂正正的比武而言,已经意味着失败,而对于一场生死对决,却远远不够。
莫千采正欲把刀踢开,后来才知道根本画蛇添足,因为他脚一动,整个人就被黑豹忍着剧痛提了起来,转了好几个个三百六十度的大圈,瞬间头晕眼花。
接着黑豹便手抡大拳就毫不留情地往他脸上砸,不过他的拳头却意外地顿在了半空,因为莫千采也伸出拳头和他对上了。放在以往,两拳相击,莫千采明显不是力大无穷的黑豹的对手,无异于以卵击石。但这次不一样,因为莫千采中指的戒指上,有一个尖锐的暗器。比利剑还尖的暗器,用尽全力地刺进黑豹的指缝。黑豹疼得大叫一声,莫千采也觉得一股巨大的力量通过手指的骨头传来,几乎要碎裂了他的全身肺腑。
黑豹痛苦地把拳头抽出,正想再挥的时候,发现莫千采的小尖刀已然抵上了他的喉咙。莫千采喘着粗气,胸口不断起伏,刚刚的惊险他简直一遍也不愿再回想起。
但他很快平静下来,还是那句话:“大当家的,如今呢?你可后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