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渊明朗的五官在摇曳的灯火下熠熠生辉,多了一丝让人怦然心动的暖意:“不会,很好吃。”
“那你尝尝这个。”赵如裳给他夹了一个佛手金卷,脸上有兴奋时淡淡的红晕:“江阳地处边关,山山水水应当不如京城秀丽,你许久没回去,可还受得住?”
她抬眸,见他好似黑了不少,脸颊轮廓分明,显得有几分锋利,忍不住道:“你瘦了。”
裴渊莞尔,也不打算隐瞒:“身负重任,千里迢迢去江阳,看着百姓染上瘟疫病入膏肓,日日忙着治病救人,顾不上别的。”
赵如裳忍不住感叹,医者父母心,裴渊紧要关头愿意站出来,投身于重重危险中救死扶伤,是让无数人望尘莫及的。
自打赐婚圣旨一下,赵如裳总能听见几句不合时宜的流言,说裴渊出身卑微,无权无势,配不上天家皇室最尊贵的公主。
她倒不以为意,在她眼里,皇权富贵都不是最要紧的,她已是万众瞩目金枝玉叶的公主,没什么缺的,选个世家勋贵子弟为驸马,不过是锦上添花罢了。
世家子弟多纵情声色,鲜有能和先辈比肩的德才品性,便是这瘟疫横行的时间里,这华丽喧嚣的京城依旧不受多大的影响,他们想不到千里之外,有多少百姓流离失所,命悬一线。
裴渊出身医药之家,他有悲天悯人的仁善,才会在众目睽睽之下,不被名利所牵绊,凭一己之身面对汹涌危机。
这是不染尘埃的清风傲骨,是万丈红尘中慈悲为怀的医者仁心,是她所钟情眷恋,景仰倾慕的高风亮节。
裴渊安静吃饭,听赵如裳在旁边问:“你才去时,江阳城里是什么情形?”
他手中一顿,回忆起自己才去江阳那一日,城门半开,他在风沙呼啸的清晨里看清奄奄一息的人匍匐在脚下,求他救救他们。
空气中是刺鼻的腐烂的味道,令人作呕,专门收容病患的院子里,挤满了濒临绝望的将死之人,他忙了数日,近乎麻木看着那些咽下最后一口气的人,被抬到郊外,熊熊烈火燃烧他们过往漫长又短暂的一生。
那是他二十几年的人生里,见过最黑暗,最痛苦的场景。
成百上千的病患从他手里经过,因为他的无能为力,眼看着那些人满含希冀的目光渐渐归于死寂,其中不乏从前送过他点心的大娘,买过他药材的老伯,他记得他们,他们也记得他。
枯木似的手抓住他的衣袖,哀声祈求,有着强烈的想要生存的欲望。